網上溜達,偶然看見一部名為《測字秘牒》的古籍,作者程省,清代人。
下面之段落,開宗明義:
「然測不立法,不足以示學者之權衡;字不加減,不足以開問者之蒙昧。是必乘除損益每一字到真機,流動變化數字於其間,則所問之事昭然在目,驗後豈不愉快?......吉凶禍福,推測可知。人事天時,莫逃乎數.......若逢人事之來,即乃天機之現。高官顯宦利於求名,巨賈富商宜乎覓利。一女一男,同歡之候;或僧或道,孑處之端。匠子主門庭改換,屠兒主骨肉分離。獵戶得野外之財,漁翁取水中之利。妊婦事萌於內,瞽者慮根於心。足動知其遠行,臂交斷其有失。對壁阻抑,噓氣悲愁。掉舌出者是非,背相靠者閃跌。童子授書,主爭訟之端;主人責仆,防笞罰之事。題寫有文書之喜,秉燭得祈禳之功。偶挽手作事牽連,遇接物逢人提拔。兩人相拜,交友多情;一車過門,營運得力。繩牽犬羊,防守可以無虞;帶水拖泥,遲滯還須有待。搖扇則寬展胸襟,伏枕則昏沉染患。舟楫在水,憑其接引而行;車馬登途,不時負載而往。叵持九而執斧,遇吉氣必逢快利之財;或被甲而操戈,見凶形斷遇剛強之賊。女花刻果,終非結實之形;展畫披圖,都是虛驕之象。經緯居前,可以問職;筆墨在側,可以行文。倚柱者失權,臨境者赴召。捧貢物則有非常之喜,負大木則有任重之才。升斗則斟酌而行,剪尺當裁度而用。戲戺則逢人接待,開鎖鑰則作事亨通。頑鐵靡鋼,用功有益;快刀斫木,利事得財。揮扇必有相招之意,張蓋主有蔭庇之情。歌唱者歡誕逍遙,奔走者驚慌失措......已上隨事占問,臨機務必精詳。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妙用不窮,理同太易。設若盡心盡力,何妨通佛通仙。」。
筆者不才,試以白話譯出:
在許多人的眼裡,測字相面之類,不過一些騙人的迷信勾當罷了,實際並非,至少是有一些世事洞明的學問在其中的。在此呢我就不揣淺陋,叨叨一些其中的秘奧。隨便一個漢字寫在手心裡,筆畫多少,左右部首,於前程預測實際並未有什麼必然聯繫,關鍵得看你如何拆借分析,求者所需要的答案,往往就在這些橫平豎直,撇捺點提之中。如果你具備了足夠厚實的專業素養,則完全可以憑藉問卜者給予的微細抓手,洞悉其內心渴望和需求,進而給出解決之道。如此,問卜之人滿意而去,卜者也體驗了一把陌生者的心曲所在,還順利賺了一把銀子,何樂不為?
吉凶禍福,乍看天意,劇而臨之,令人束手。實則皆有跡可察的,只是被大部分人忽略掉了而已。人事天時,風雲不測,生死疾患,驟然來之,同樣亦非一點徵兆皆無,而只是因了內心的漠視導致視而不見罷了。
先說人事。人嘛,三六九等,身份職業各有不同,所欲所恨自然也有所不同。如果來者乃官人模樣,甭問其所求與前程升謫相關;倘然商賈打扮,那覓利止損乃其心事;如果男女相攜而來,那十有八九事關肉體之歡;如果和尚道士之類端然於前,你可千萬別被其特殊身份嚇著,其所需要解決的問題多半由其孑然獨處而來。如果手藝人前來問測,那你最好做好一些功課,即對天下七十二行當有所了解,譬如木匠受僱為人改門換庭,屠戶殺豬宰羊為業,獵人射雁獲鹿,養活家口,漁翁垂釣網捕,取水中之利,這些人所遇到的困惑,多多少少與其職業相關。孕婦之來,那一定是想預知腹內的胎兒性別;瞽者求問,其根子還在其身體殘疾的那一端;一個多年遠離家鄉者,你說他想通過測字知道什麼?無非就是其家鄉即親人的近況嘛。念叨一面之交呢,那對方所留下的印象一定不錯;倘然隔壁而居而心有所圖,那牆壁作為楚河漢界實在礙事;長舌婦引來的禍端不必問與其亂嚼舌根子脫不了干係;兩家人素有摩擦,那一旦動手,後果往往嚴重?
某東家延請了個私塾先生教孩子,東家遇訴訟事,那狀紙不必問出自該私塾先生之手。主人責打僕人,前者固有苛刻之嫌,後者亦須引起注意。文化人識字斷文,以寫書著文為樂;深夜苦讀,科場固有回報。男女動作親昵,必招非議。接人待物,禮數周全,必受人稱道。若義結金蘭,那一定恪守誓言。駕車過街道,千萬慢行。遛狗過鬧市,務必牽繩。若開洒水車,切忌肆無忌憚。問卜者搖扇徐行,那多半心胸開闊。倘來者急匆匆且狼狽,那家裡有個臥病在床甚至垂死的家人一點不奇怪。舟楫在水,有備無患。車馬登途,錦繡前程。貼上門神,逢凶化吉。夢裡被甲操戈,預示白日或遇剪徑。雌花如果沒有授粉,開得再艷麗也是白搭。臨閥閱世家,你不要被其朱漆大門,鐵箍乳釘以及門旁的一對石獅子所嚇著,那不過虛驕之象罷了。世事洞明,你未來的出息便大。人情練達,那你便可做好人生這篇大文章。
寵臣遭棄,自然垂頭喪氣;臨危受命,多半膽略過人。作為使者前往進貢,雖辛勞實乃幸事;肩負重任,則不負承托。倘然明白自己幾斤幾兩,那做事須留後路;一剪一尺,須準確裁度。倘然只是戲台旁邊供上台的石階,那就逢人接待,做好本分;像一個開鎖匙的匠人,何種境況也擋不住你的去路。再大的困難,也懼怕堅持不懈者;快刀斫木,利在鋒刃。揮閒扇必有相招之意,張帷蓋主有蔭庇之情。開口歌唱,主快樂事在心間;神色驚惶,則必遇煎熬辛酸。
以上情形,看似與測字無關,實際作用大矣。須注意的是,你不能讓僱主感覺到你在盤查詢問。人家甚都告訴你,還用你來測算嗎?故而一定要不露痕跡,不動聲色。如此一來,你心裡便有底了。總而言之,測字千般,存乎一心,神而明之,變化無窮。若能揣測自悟,精益求精,那就近於神仙法術了。
從文字表述看,作者程省可能是一位對古典經學頗有研究的落魄的知識分子。不然,斷不至於一生浪跡江淮之間以測字來維持生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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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字先生吐露行業秘辛[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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