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時無聊,遂於網上溜溜達達,東瞅瞅西看看,像歌曲里那位既美且浪,佇步於青紗帳里的大姑娘。
「情郎」還真來了。
倏然出現在眼前的是是一幀影像清晰的老照片——明顯系自一張大的合影截取而來:蔣介石與胡適。
照片里的老蔣看上去心情蠻不錯,端坐於一把臨時置放的普通椅子上,一身很正式的中山裝,嚴謹且挺括。服飾之外部分呢,腦門發亮,眉峰颯然,表情放鬆,神色恬然,說明平素的保養不錯。雙手自然垂於大腿之上,隨意而不失莊重,領袖范兒自在其中矣。頭部微微扭向身畔的胡適,雙腿自然分開,嘴角翕動,似在閒閒交流。
看得出來,此類場面於老蔣早已駕輕就熟,根本不是個事兒,梟雄幾十年,公開的,私下裡的,春風得意的,尷尬的,嘛場景沒經歷過?如果還有其他信息的話,老蔣對身側的胡適顯然很是賞識。一個人面對他人,是感興趣還是討厭,是傾心還是充滿敵意,是無所謂還是心情複雜,其實是很難掩蓋得住的,再說此場合也也用不著掩飾。
再看這廂小老蔣四歲的胡適,從坐姿到表情,倒比對方還鬆弛。華發背溜,但沒有事先精心拾掇的痕跡,鏡片之下,目光和善,笑意如水,見慣不驚。西裝明顯沒有特別整理,顯得有點鬆鬆垮垮,不很經意。胡適頭部明顯扭向蔣總統,頗有一種書生氣的禮貌,但並未前傾,甚至還有點著意高昂的意思。
而胯部以下的一個動作卻似乎對對面的老蔣有些不敬了:左腿很是隨意地搭在右腿上,是為翹二郎腿也。雙手半蜷,亦「悉聽尊便」的樣子。
二郎腿的坐姿頗不合儒家規矩——現代女性著裙裝時斜向一側的二郎腿另為一說——一般說來,身份卑微者面對高貴者絕然不能如此,即便高貴者也最好不要出現此坐姿,一者不雅,不莊重,二者對對面之人也有點不經意。當然也不絕對,是否彬彬有禮,尊敬有加,還得與其他特徵諸如面部表情,眼神,聲音,口吻,語意等等綜合判斷。而胡適呢,天下公認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君子,寬厚,斯文,溫文爾雅,學人羅爾綱說他:「我還不曾見過,如此一個厚德君子之風。」錢鍾書亦曾說過:「統言之,胡適之品格絕高於,魯迅、蔡元培等。」。
也就是說,胡適並沒有將老蔣當天字第一號人物來看,而是當做一個普通朋友或同事,如此而已。
而老蔣此時的確切身份是:國民黨總裁、主席,中華民國現任總統,國民政府最高軍事長官,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擁有絕對權力的「國家」元首。
查該照片的來歷:系一九五八年胡適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長,蔣介石參加院長就職典禮並發表講話。蔣講罷,捱新任的胡院長致謝詞了,不料胡適認為蔣介石的講話內容干涉了學術研究的自由,開頭就是一句:「總統,你錯了!」繼而強調「中研院」的宗旨就是「為學術而學術」,一個純然的學術機構。甭問,此發言讓蔣介石很是錯愕,內心不爽,當然面子上還是微笑以對。典禮結束出來拍集體合影,於是就有了上述的歷史照片。
如此說來,胡適的二郎腿似乎多少有點有意為之。不過按胡適平素的性情而論似乎又不是,犯不著呀。
據確切資料,蔣介石在當天的日記里寫道:「今天實為我平生所遭遇的第二次最大的橫逆之來。第一次乃是民國十五年冬、十六年初在武漢受鮑爾廷宴會中之侮辱。而今天在中央研究院聽胡適就職典禮中之答拜的侮辱,亦可說是求全之毀,我不知其人之狂妄荒謬至此,真是一狂人……因胡事終日抑鬱,服藥後方可安眠。」好在事後並沒有給胡適小鞋穿。可見其大度,或者說老蔣對胡適這個文化人的無奈——對方的學問實在是太大了。早在大陸時,老蔣就頻繁請胡適吃飯,還三番兩次請其到政府當官,甚至有次說讓胡適來做總統。
小文之末順便說下「二郎腿」的來歷:四川資陽川王廟正殿上所塑二郎神像,以及都江堰二王廟舊時二郎神像,皆架腿而坐,蹺一腳(即所謂的蹺二郎腿)。二郎其人,傳說是秦時郡守李冰的次子,助其父鑿離堆,斬蛟除害,死後被封二郎神,名字不詳。《封神演義》倒是有二郎神楊戩,只系小說,故確認不得。
二郎神的對手乃孽龍,縱觀胡適一生,還真有點二郎神的味道。
再看下面這幅抓拍,若是一點不知情的老外來看的話,十有八九會誤認為居中的老胡才是「主要領導」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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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領袖蹺二郎腿[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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