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帶著微弱的聲音說：「嬌嬌，你來看我了？」爸爸神智十分清醒，爸爸仍然習慣地稱呼我的小名「嬌嬌」
我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不常來看我呢？」爸爸望著我，目光中充滿著慈祥和憐愛？
我此時無法向爸爸道出個中緣由。但我覺得爸爸的心正像媽媽所說的，是很孤獨、很寂寞的。爸爸也像普通人一樣，希望得到家人的愛，享受到天倫之樂。
爸爸接著問：「你今年多大了？」
「39歲了。」
「不，你今年38。」
爸爸身患重病，還能夠如此清楚地記得我出生的年份、年齡，這使我被爸爸對自己的關愛所感動。我的眼淚又一次湧上了眼眶。接著，爸爸艱難地打起了手勢，爸爸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連成一個圓圈，輕輕地說了一句話。爸爸的聲音很輕，我聽不清楚。我用眼睛詢問站在旁邊的服務員。服務員搖了搖頭，表示她也沒有聽清楚。我當時猜想，可能爸爸是問孔令華的情況，但又吃不准，於是沒有回答。
爸爸看到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回答，便不再說話，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爸爸拉著我的手也鬆弛下來。我知道爸爸累了，於是輕輕地退了出來。
這是我在爸爸生前同他的最後一次會見。我一直猜不出、想不透爸爸最後的一個手勢，和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這個問題在我心中很長一段時期是個謎。直到多年以後，有一次同一個摯友談起這個往事時，這個朋友若有所思地猜道：「你爸爸會不會是詢問你媽媽賀子珍的情況，或是囑咐你：要照顧好你的媽媽呢？主席用手勢比了個圓圈，這個圓圈是不是正合上你媽媽原來的名字桂圓的圓字呢？」
我聽了，覺得這個解釋有一定的道理。這時，我開始後悔起來，我未能理解爸爸的良苦用心，沒能滿足爸爸最後的願望。否則，我會在爸爸臨終的時候，在爸爸耳朵邊說上這樣一句話。媽媽賀子珍，最近身體健康。我一定會盡女兒的責任，照顧好媽媽。
沒過幾天，中辦突然來了一個電話，讓我去看爸爸。中辦派來的汽車把我接進中南海。我以為是爸爸已經轉危為安了，沒想到見到的是已經病逝的爸爸，輸氧的罩子也已經撤掉了。見此情形，我不由得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天是1976年的9月9日。周圍的人告訴我，爸爸是0時10分與世長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