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世紀的時候,黑死病肆虐歐洲大陸。當時,有人認為自我鞭笞流出的鮮血可以凈化靈魂、抵禦黑死病的侵害。於是人們拿起了鐵棒,走上街頭,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地對自己棍棒相加。
社會在進步,人們自我懲罰方式也在進步——現如今,在大街上當眾用鐵棒把自己打得頭破血流的景象已經很少見了,但在私底下用頭撞牆的事情大多數人都干過。實際上,生活中的自我懲罰現象比我們想像中的要普遍得多——厭食暴食、強迫晚睡、瘋狂工作等都可以看作是一種自我懲罰的表現形式。
人們為什麼會懲罰自己? 我們對自我懲罰最大的誤解之一是——只有情緒狀態不穩定的人才會採取這樣的措施。事實不是這樣的。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一群志願參與實驗的大學生被分為三組,第1組被要求回憶一件讓自己感到歉疚的事,第2組回憶一件悲傷的事,第3組回憶最近一次去超市購物的經歷(對照組)。在研究的第二部分,志願者們被告知自己接下來將受到6次輕微的電擊。第一次電擊的電壓被設定在一個可以被人體感受到、但不會造成疼痛的水平。然後,如果志願者願意,他們可以選擇自行提高之後5次電擊的強度。結果大家可能已經猜到了:三組中,只有第1組的志願者們將電擊強度提高到了「不適/痛苦」的水平。很明顯,這是由於相比後兩組被試,第1組被試在實驗中被引發了歉疚情緒,因此選擇通過加強電擊來對自己施加自我懲罰。
需要強調的是,這些志願者都是正常的大學生,並非預先被挑選出來的受虐狂或情緒狀態不穩定的人。使用自我懲罰來減輕歉疚感的行為在類似的研究中並不少見。舉個栗子,在一項實驗中,實驗者通過實驗操縱,使得a組志願者拿走了原本屬於b組志願者的實驗獎券,從而誘發a組志願者的歉疚情緒。之後,實驗者將a組成員分為兩撥,分別安排進兩個房間,一個房間裡有b組成員在場(房間1),另一個則沒有(房間2)。兩個房間裡的a組成員都被要求完成「將手伸進冰水混合物里」這個任務,在房間1里的a組成員在冰水裡堅持的時間要顯著高於房間2里的a組成員。這也就是說,在面對被自己虧欠的人時,人們更可能對自己施加高強度的自我懲罰。
耐人尋味的是,實驗中,實驗對象對自己施加懲罰行為明顯不是為了躲避黑死病這樣的致命瘟疫,而只是為了減輕一些輕微的歉疚感,且這歉疚感的產生不過是由於他們(被動)剝奪了一些陌生人的實驗獎券而已(所有人都事先知道這些獎券中獎幾率微乎其微)。 自我懲罰與歉疚感 歉疚感被認為是一種親社會情緒( pro-social emotion)——它可以維護我們的重要人際關係和維持社會的有序運作。但問題在於,我們每個人都要為這種歉疚感付出個人層面的代價,因為沒能及時得到疏解歉疚情緒,往往會轉化為抑鬱、焦慮的助燃劑。通過實施自我懲罰可以釋放歉疚感,我們的良心得到寬慰,從而重新回歸正常的生活節奏。自我懲罰往往有雙重意義,因為它不僅能減輕內心的歉疚感,還能影響別人對我們的觀感。另一項跨文化的研究發現,「施害者」在表面上為道歉所付出的代價越高,旁觀者或受害者就會覺得道歉越真誠——這一點在所有主流文化中都是成立的——北美、南美、歐洲和亞洲,無論旁觀者與受害者是否有宗教信仰,也無論他們是信仰哪一教派。通過自我懲罰或代價高昂的道歉,個體公開展示了他們願意以損害自己為代價來彌補對方損失的意願,從而恢復他們在社會中的聲譽。
自我懲罰的前因與後果 根據進化心理學家們的說法,日常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會以某種形式進行聲譽管理(reputation-management),用以保持我們在自己社交圈子裡的地位——小到自己家裡,到大一點的朋友、同事或鄰里圈子。自尊水平越低,我們對於自己在別人眼中的自我形象的預期就越低,從而就越有可能採用自我懲罰的手段來挽回和管理自己的聲譽。另一項研究調查顯示,相較於不容易感到尷尬、害羞的人,羞恥敏感度高的人更容易進行自我懲罰。這項研究再次證實了,自我懲罰作為一種聲譽管理手段和歉疚緩衝機制,在生活中並不罕見。即使是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有時也會做出自我傷害行為,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些或好看些。雖然目前還沒有直接的研究結果支持這一結論,但試圖用自我懲罰來寬慰自己傷害他人之後的罪責感也許會讓情況更加糟糕。因為傷害自己同樣會引發歉疚情緒,甚至使你陷入罪責感與自我傷害的惡性循環,從而導致抑鬱等心理問題。
最後,比起各種現代版的「負荊請罪」,其實釋放歉疚感、維護公眾形象還有代價更小、效用更好的方式。例如,同樣是緩解歉疚感、挽回個人聲譽,參與公益慈善可能就要比自我傷害來得更有意義——幫助他人的同時也能增強自己的自我價值,甚至自我效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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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什麼為懲罰自己[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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